爱的狰狞与罪的救赎

——一宗强奸案的随想

作者：王文文，安徽金亚太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

在如今这样一个“性”更为开放的社会里，强奸案的发生却愈敏感，愈容易引起广泛的讨论。人们会影影绰绰地琢磨原因，带着挤眉弄眼的讪笑和不怀好意的揣度。当一个行为被冠以“强奸”，这已经意味着性与暴力，在这个需要强刺激的时代里，绝对算得上一顿有味道的餐食。

老师办理了一起极富争议的强奸案，这个案件让我重新审视曾经觉得不齿的所谓“强奸”。倒不是为被告人开脱，研究案卷之后，大家都认为被害人的家庭环境让这位“被害人”无法认识和处理男女朋友关系和恋爱关系才是引发这个悲剧的关键。尤其在已经开庭后，被害人的家属又提交一份重度抑郁的诊断病历，我想这位“被害人”大概真的是疯了吧。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故事的一开始，会是一个轻松愉快的都市爱情剧。男主角以追求恋爱关系的心理与女主角交往，他们做情侣们都会做的事，一有空闲就互发信息聊天，一起约会吃饭看电影，互相表达好感，并介绍给各自的朋友认识。我想这一定是所有爱情最美好的开始，直到相约一起出国游玩，男主觉得此时正是让暧昧正式升华的最佳时期，却不想成为男主噩梦的开始。让我想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一句话，比喻是危险的，爱情源于一个比喻。也正如电影《赎罪》里面，只因一个敏感少女的谎言，柏莱妮带着嫉妒与憎恨的指控，让深爱的罗比和塞西莉亚从此只有地动山摇的劫难、隔海相望的死亡、遥远而触不可及的苍白梦境。只是本案中，这个敏感少女不是他人，正是女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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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对于抑郁障碍的心理疾病患者，因为哥哥张国荣，我都会报之以极大的同情，然而这一次，不禁要问，一次所谓的“强奸”行为会导致重度抑郁吗？抑郁真的是因为“强奸”行为引发的吗？

本案女主角有这样一位父亲，他严厉地审视着女主与一切异性的关系，安排女主与自己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即使出门玩耍也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前回家，并要求女主汇报所有的社交经历，包括每次出门做什么事、有什么人参与等等。不难理解，本案的女主角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面对父亲与有好感的异性，她无法作出正常的行为，她不能在严厉的父亲面前大大方方地介绍可能成为自己男友的异性。在孤独的青春期，她甚至选择与同性恋爱，当然这一点竟然也成为女主及其家属指控男主犯罪的理由。现在的女主又被冠以有“重度抑郁”的心理疾病患者，不知女主会不会如《移魂女郎》里的苏珊娜一样，在因半真半假地自杀而被送进疯人院后，她便在丽萨的诱导下嗜上“疯狂”这号毒品，而疯人院的黑人护士长给苏珊娜的诊断是：“你只不过是个懒惰，任性的小女孩，你想把自己逼疯。”

因为是疯子，所以明明是她们辜负了世界，错待了他人，但她们却依然可以趾高气扬地将受害者撵跑，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们是疯子。她们便可以龟缩在自己的世界中拒绝对周遭的变化做出调适，便能够由着自己的性子生活而不被磨平棱角，便可以继续嘲笑世人的愚昧和疯狂，便能够始终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便可以认为自己是在控制命运而不是无力反击的失败者。

女主也是这样，一面是温顺乖巧、听话服从的乖乖女，一面是长期压抑自己的叛逆少女。当两者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有交集，她便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抗拒自己的内心，拒绝面对真相、面对矛盾冲突，寻找一个“被迫”的理由，并让这个理由成为维持平衡、立足世界的救命稻草。

《赎罪》里的柏莱妮因为一次错误的指控让她一生都在很认真的清洗自己的过错，摆脱不了纠缠的罪孽感，并让自己后来的人生成为一场祈求宽恕的漫长仪式。《移魂女郎》里的苏珊娜在经历过病友的死亡后，也终于明白直面成长的迷惘与痛苦，并不可怕。这些女孩们眼睁睁注视着自己的灵魂从躁郁到平和的蜕变，最终找到了与自己相处的方式。然而电影中，女孩们的觉醒都是因为死亡，毕竟要拥有一颗多么麻木冷酷的心才能够罔顾这么血腥的现实而继续游走于自己的梦境。

故事百转千回之后嘎然而至的死亡，似乎印证了没有毁灭就没有悲剧这个不变的真理。本案的故事虽没有死亡，却已经让一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男孩背负了不应有的惩罚，如果偷食禁果的原罪却为罪。彼时为爱勇敢的男主，此时只能在黑暗中等待阳光。不知女主能不能觉醒，何时才能觉醒？想对女主说《移魂女郎》里苏珊娜最后的独白：

疯狂并不是心灰意冷，或者咽下了一个黑暗的秘密。

那只是你或我，把自我放大了。

如果你曾经喜欢上说谎；

如果你曾经希望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爱中的灵与肉，罪中的恨与罚。爱情，即使最终逃脱不了生离死别的宿命，却也不总会以狰狞的面目反复出现。如果你不会爱或被爱，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