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百晓生之死

作者：许憬，金亚太律师机构副主任

中国的武侠世界里一向有两个江湖，一个是金庸笔下的江湖，一个是古龙的。

在金庸的江湖里，武林人士纵横行走，讲究的是师承门派和社会影响力，追求的是成名成家、光耀本门。武林中，除了得天独厚、家学渊源，位于五A级旅游景区的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华山（或其他山）派之外，还有号称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日月神教、丐帮、白驼山等等这些不怎么入流的。

古龙的江湖里也有排名。但不拘泥于门派，主要考察个人技术能力，以各色武器及武器持有人的杀伤力为评估标准，追求的是一战成名。并有专著《兵器谱》一书，以大数据说话，随时调整，类似今天的各种排行榜。《多情剑客无情剑》这本书中，初始排名第一的是天机棒，“天机老人”孙白发、第二名是子母龙凤环，“龙凤环”上官金虹、第三名是小李飞刀，“小李探花”李寻欢。在故事结尾，小李飞刀以大爱与仁慈，击败了所有竞争对手，荣升为武林第一杀器。

神书《兵器谱》的作者，是号称江湖第一聪明人的百晓生。书中记载百晓生是一个文采翩翩、性格狂狷、恃才傲物并且通晓江湖万千事的书生。没有评估资质，《兵器谱》也不收平台费用，不拉广告赞助，不搞竞价排名，似乎也无资本介入。那百晓生为啥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其编书真正的目的在于挑起武林人物为了排行相互杀戮，后被李寻欢所杀。

在武侠和宫斗剧的江湖里，凡是没事找事，给各路豪杰贴A、B、C、D标签的人，多半不脱齐国晏子之心。因为逞强斗狠，谁也不服谁，是自古以来天下英雄的通病，一不留神就容易着了道。

百晓生费尽心机，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是为了给师父诸葛神君报仇。他知道自己功力尚浅，难以服众，没想过争夺什么武林盟主。虽然手段卑鄙，为人倒也有忠义的一面，其心可悯。但他最终还是在少林寺，死于李寻欢的小李飞刀之下。因为他不相信李寻欢的刀，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快。一个编写《兵器谱》、指点天下英雄的人，自己的排名居然连自己都不信，以致自误，令人唏嘘。

小说其实对百晓生这个人物着墨不多，对他的武功水准语焉不详。至始至终只是一条副线，轻浮孟浪并无名士之风，内功修为不够，论实力远在《兵器谱》名家之后，否则也不会被小李飞刀一击而死。

有人说百晓生死于轻浮孟浪，死于技不如人又没有自知之明，但古龙之所以安排他死于小李飞刀之下，应该另有深意。因为古龙曾经说过：“李寻欢的刀本来就是个象征，象征着光明和正义的力量。他的刀既不是兵器也不是暗器，而是一种让人振奋的精神力量”。 小李飞刀之下，无冤魂。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百晓生为了一己私仇，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自以为能操纵一切。纵有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名号，无奈器局狭小、心术不正。

所以阿飞说，真正害死百晓生的，不是飞刀，终究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