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梦想
——刑辩律师：孤独的法律人

◎王亚林 ▕  金亚太律师事务所管委会主任

我很喜欢这样一句广告词：“梦想，是注定孤独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活得漂亮。”

周国平对孤独有着精辟的分析：无聊、寂寞、孤独是三种不同的心境。无聊是把自我消散于他人之中的欲望，它寻求的是消遣。寂寞是自我与他人共在的欲望，它寻求的是普通的人间温暖。孤独是把他人接纳到自我之中的欲望，它寻求的是理解。无聊者自厌，寂寞者自怜，孤独者自足。孤独者因心中有梦，即使不被理解也会有满足感。

如果与人交谈时，你不识时务地吐露自己心灵深处的美好，那么会被扣上“虚伪”的帽子。我们都已习惯于认为大谈特谈世俗的追求才是真诚的表现，没有人会相信或愿意相信你内心深处尚存的那片净土。其实，他们忘记了，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心中也会时而响起天使的呼唤。陕西的房立刚律师在微博这样介绍自己：“我，一个刑辩律师只不过是尽力保护自己的梦想，虽然有些人嘲笑我们，并希望我们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但我知道我的梦想也是他们的梦想”。这句话道出了多少法律人的孤独心声!

在中国，刑辩律师的执业道路上充满坎坷，诸多问题集中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控辩双方地位悬殊，公权力常常凌驾于法律之上，公平正义面临严峻的考验。而在检察院与被告人对抗的庭审阶段，法院是第三方的裁判者，但同时检察院又享有对法院的监督权。第二，行政兼理司法的制度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这种制度体现了法律对权力的依赖，这种依赖在当今司法实践中特别是刑事领域形成难以抹去的阴影。第三，舆论对司法的绑架。定罪量刑屡屡受民意影响。现代信息技术发达，非法律专业性的媒体报道常常能掀起舆论浪潮，进行舆论审判。此三个方面的问题导致我国刑事辩护道路上荆棘满布、状况百出。

但这条满布荆棘的执业之路，恰恰是我们法律人的试金石。在这块试金石上法律人留下各自的印迹，有的人被证明是世人称颂的珍品，有的人是碌碌无为的中品，还有的人则是人人诟病的次品。美国著名法学家克罗曼在《迷失的律师》一书中，将律师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为维护社会公平与正义而献身的理想型律师；第二种是具有精湛执业技巧的工匠型律师；第三种是唯利益至上的金钱型律师。理想型律师是我们社会法治的灵魂。一如尼采在《曙光》里所言：他们每天和自我战斗。战争与攻克不再是他们所关心的，战败也不再是他们所关心的，他们所关心的乃是真理。理想型律师不仅要求具备深厚的法律素养，精湛的执业技巧，更要胸怀维护社会公平与正义的坚定信念。可悲的是，我国此类律师在执业过程中，常常饱受质疑与指责，甚至要付出血的代价。但是，他们痛并快乐着，并且常常能愈挫愈勇。尼采的冲创意志论说：所谓幸福所产生的第一个结果就是力量感。理想型律师在努力维护社会公正的过程中，即因坚持守护梦想而感受幸福并充满力量。工匠型律师是社会法治的血液，他们是法治建设的主力军，法治社会需要他们。虽然，他们没有崇高的法律梦想，但他们客观上推动着社会法治的进步。金钱型律师是法治社会的毒瘤，面对他们，我感觉仿佛在看待一个时刻会痛苦挣扎的病人，心中充满悲悯。他们将自己的“善”锁进牢笼，成为金钱的奴隶，抛弃了法律人的应有品性。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丝法律信仰的诚实，他们的行为只是徒有其表的演员行为，“没有骨肉，而有太多的血水”。这种人常常拿中国法治环境这一蹩脚的借口替自己开脱，殊不知，我们每个人正是法治环境中的一分子。在执业过程中，我们法律共同体成员的一小步，往往是法治社会迈出的一大步。

正是由于部分金钱型律师的存在，让中国的刑辩律师甚至整个律师界倍受非议。这种以偏概全的看法，显然于我们法律人而言是不公的。另一方面，收取费用也让律师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我们常常有着极端的善恶观，坏人都是十恶不赦、一无是处的“魔鬼”，好人则是毫不利已、专门为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律师有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天职，理应是“美好”的化身，但无奈律师亦是凡人，为肉体所牵绊，这让律师成为人们心目中堕落的“天使”。中国人在道德上受儒家超脱思想的影响，具有一种“伪善”，这种“善”多数情况下是用来盲目地指责别人的，对自已则绝口不提。民国时期的圣开法师曾说：利己谓之道，利人谓之德，利己利人谓道德。人都有自我保存自我发展的需求，爱已方能爱人，岂不知“已”亦是人。律师在为他人提供法律服务的同时，为了自身生存发展，取得一定报酬实无可厚非，这种利人利已亦不失为一种善举。如果律师的物质需求得不到满足，那么法律梦想终不过是空中楼阁。

在物欲横流的尘世，我们法律人，应该坚持内心的法律信仰，有尊严地维护心中的法律梦想。猫是一种很高贵的物种，喜欢单独行动，享受孤独。它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坚持自己的原则，从不对主人唯命是从，也正是这种独特的个性，让它显得独具魅力。律师应该具有猫的气质，坚守自己的孤独，体味自己的孤独，做一个有尊严的法律人。曾有人看着行色匆匆的律师背影，对我感叹：“律师的步伐真快！”。在此，笔者只希望“如果我们走得太快，要停一停等候灵魂跟上来，让我们坚守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