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有关军队刑辩律师的一点感悟

作者： 某校法律顾问处律师、金亚太青年律师刑辩特训营学员

题记：军队律师是律师群体中比较特殊的一员。自2000年正式列编军队律师起，刑事辩护就和军队律师有了不解之缘。在2012年最高法《关于军事法院管辖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出台之前，军事法院通常只审理军内刑事案件，刑事辩护自然就成了军队律师的一块主阵地和“招牌菜”。对涉及军事秘密的案件，辩护人必须由军队律师担任，对于不涉密案件，理论上地方律师也可代理，但需要经过办案机关批准。根据2014年的资料，在中国军事法院审理的刑事案件中，95%以上的案件都是由军队律师担任被告人的辩护人，其中军队高级领导干部涉嫌犯罪的重大刑事案件，都是由军队律师担任辩护人。

最早知道军队刑辨律师，是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美国法庭片《好人寥寥》（《A Few Good Men》）中。当年风华正茂的阿汤哥饰演的卡菲中尉，身着笔挺的海军军官制服在法庭上与军事检察官展开唇枪舌剑的辩论，利用精心收集来的证据和巧妙的心理陷阱，诱使作为证人出庭的上校露出了马脚，从而洗清了两名被告士兵谋杀的嫌疑。作为阿汤哥的忠实拥趸，当时“年幼无知”的我，带着对法律和军队事业的热爱投身行伍，立志成为一名军内主攻刑辩的律师，在法庭上利用法律专业知识为犯罪嫌疑人辩护。但当我真的有机会从事这一行业时，才发现军队刑辩律师面临的是怎样的一个“薄情的世界”。

“薄情”首先源于行业特征。军队一向具有神秘感和封闭性，正因如此，它中间更容易隐藏一些不可见人的罪恶。严格的等级制度使好坏有时在这里难以区分，是非标准模糊难定，高度集中统一的管理体制使得法律上的公平正义在这里更难伸张。尤其是在我们国家，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军队里更加强调“讲政治”、“守纪律”。如果说真理总是在大炮射程范围之内，那么至少目前在军队，法律的作用恐怕也限于领导权力和眼光之内。曾经一个领导就直白地告诉过我，在部队人治永远是大于法治，相信法律在军队里是没有前途的。这种感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那心里，是拔凉拔凉地。

“薄情”其次源于制度设计。根据解放军总政治部的规定，军队律师为军队提供法律服务，其编制在部队的政治机关，受所在单位首长和政治机关的领导，并在本单位法律顾问处的组织领导下履行职责，业务上受上级司法行政主管部门的指导。通俗的说，每一名军队律师，首先是军人，然后才是律师。由于军队律师的公职律师身份，注定了在军事法庭上，刑辩律师只能戴着镣铐起舞，在保卫部门（军内侦查机关，职能类似于公安部门加上国安部门）、军事检察院、军事法院三家案件做得比较“实”的情况下，能够给军队刑辩律师留下的空间很小。加之保卫部门、军事检察院、军事法院和司法行政部门（主管军队律师）都隶属于政治部门管辖，如果说地方上行政干预司法还需要通过政法委这样的机构来“协调”，那么在军内连“协调”都免了，领导拍板就是，而且在法律上也合法。因此，不少军队刑辩律师的前辈都教导我说，对于军队刑事辩护，重点功夫在于庭前，开庭时无非演戏而已，诚如斯言！

“薄情”最后源于本领恐慌。归功于从严治军的效果，军内刑事案件发案率并不高，对于大单位的军队刑辩律师而言，每年或许还有机会接触到那么几起刑事案件，对于小单位的军队律师来说，在军旅生涯中能碰到一起本单位发生的刑事案件简直和中彩票差不多，案源少，练兵不多，严重缺乏实战经验，根本无法和地方上的专业刑辩律师相提并论。加上小单位的军队律师常常是兼职，除了军队律师业务外常常有其他业务口的工作，能够在刑辩技能养成上投入的时间很少，这些都导致了军队刑辩律师普遍性的本领恐慌。

但是，面对薄情的世界又怎样？放弃梦想，随波逐流又能感到快乐吗？正如王亚林主任在《守卫梦想》中所言，“梦想，是注定孤独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活得漂亮。”我还算年轻，梦想是年轻人的特权，年轻的时候不为梦想而战，等我老了一定会后悔，在薄情的世界里，只有拥有梦想才能体味到款款深情。在习主席领导下，近期中央军委再次颁发了依法治军的纲领性文件，其中对于加强军队律师建设作出了更加明确的规定，在军队这个历来封闭保守的典型人治环境里再次撕开了一道裂缝，让法治的阳光和新鲜空气能够为官兵们提供更好的滋养。我们的国家在不断的进步，再保守僵化的势力也阻挡不住历史前进的车轮。

非常欣喜的看到，军队刑辩律师的作用也在逐步增强，军内“法律职业共同体”的法治意识也在稳步上升。在前不久的某起某部士官为境外非法提供军事秘密罪一案中，经过军队刑辩律师据理力争，使得军事法院做出了法定刑内最低的量刑，并且在庭审中充分保障了军队刑辩律师应有的作用发挥。非常感谢这次金亚太律师事务所主办的青年刑辩律师特训营提供的平台，能够近距离接触到这么多知名的专业刑辩律师，能结识这么多执着于刑辩的青年才俊，能学到许多平时接触不到的知识面，让我欣欣然；看到自己作为一名本领严重不足的刑辩菜鸟，和同道中人相比存在这么多不足，又戚戚然，真有一种王勃《滕王阁序》中所写“童子何知，躬逢胜饯”的感觉。有这么多前辈楷模和优秀同侪的激励，使我更加坚定内心的信念，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唯有这样，才能不负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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